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硬币(1 / 3)

纤细葱白的手指在鲁特琴弦上徐徐弹拨,悠扬的音符自指尖流淌而出,如同涓涓细流,试图在酒馆的喧嚣中辟开一方静谧。

伊莉丝回身,做贼似的飞快向后瞥了一眼,确认卡斯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酒馆门口蒸腾的热气与人潮中后,整个人才如释重负地松弛下来,脊背软软地靠上吧台冰凉的木沿。目光在几个陀螺般旋转、手忙脚乱的酒保间梭巡一圈,最终精准锁定柜台后一枚锃亮反光的脑壳——只有这颗脑袋的主人,在算盘珠子的“噼啪”狂响中显出几分格格不入的“清闲”。

“噗呲,”她反手半掩着嘴,身体微微前倾,活像在进行某种见不得光的秘密交易,压低了嗓子冲那光秃秃的脑门顶扯出几个字,“你们店里的招牌……是什么酒?”

算盘珠子正打得如同年节里炸响的鞭炮,男人头也不抬,仿佛耳朵只是摆设。

他腾出那只拨算盘的手,屈起指节,“笃笃”两声,精准而用力地敲在身后悬挂的大木牌上某一行字迹。

“苦艾酒……”伊莉丝眯着眼辨认,恍惚间想起不久前似乎听谁提过一嘴,说这是“上好的酒”。

“就它吧。”

带着点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”的豪迈,女人拍板定下。

话音未落,那锃亮的脑门主人便像精通戏法的魔术师,从桌子底下某个隐秘角落“嗖”地抽出一根油亮细长的藤鞭。

他捏着鞭梢,往下一拽,甚至吝啬于抬一下眼皮,手一松——

“咻——啪!”

鞭影无比精准地打在其中一个酒保汗湿的后背上,那清脆的炸响瞬间撕裂了周遭的嘈杂噪音,听得人牙根发酸。

伊莉丝下意识地一缩脖子,仿佛自己光洁的脊背也跟着火辣辣地痛了起来,忍不住挤了挤眼。

“苦艾酒一杯,给这位……”光秃秃的脑壳终于“纡尊降贵”地动了动,一副厚重的、镜片反着白光的眼镜从柜台后抬起,带着程式化的询问投向伊莉丝。

“小、小姐。”她赶紧解释,心头莫名涌上一丝后悔,这杯酒似乎要得不太明智。

“这位小姐。”得到答案,那眼镜片后的目光(或许根本就没聚焦在她身上)旋即沉没回算盘的珠玉山河里,“噼啪”声再起,仿佛在她身上多耗费一秒都是天大的浪费。

“您的酒。”

片刻,一只足有她大腿粗的、饱经沧桑的木酒杯平移过来,满满一杯浑浊的、散发着奇异草腥气的液体稳稳停在她鼻尖前。

杯壁冰凉,酒液却隐隐蒸腾着不祥的热气。

伊莉丝抬头,试图对那位还在揉搓后背的倒霉酒保小哥扯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。

“谢谢……”

然而,对方要么是早已习惯了这“藤鞭管理法”,要么是忙得脚不沾地,压根没空解读她的歉意,只匆匆掠过一眼,便又旋身扎进了另一桌顾客的喧嚣里。

伊莉丝费劲地捧起这“庞然大物”,试探着凑近杯沿,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。

轰!

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辛辣如同攻城槌般直冲天灵盖!

她整张脸瞬间皱成了风干的橘子皮,“噗——”地一声,险险将口中的“琼浆玉液”喷回杯里。

那辛辣的余味却像附骨之疽,牢牢扒在口腔内壁,阴魂不散。

她痛苦地咂着嘴,恨不得把舌头揪出来放在粗粝的石板上狠狠摩擦几下,好蹭掉这可怕的滋味。

这哪是什么“上好的酒”?分明是庄稼汉用陈年裹脚布酿的洗脚水!

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。

要不是怕那酒保小哥再挨一记“爱的鞭策”,她真想拍着桌子让老板换一杯。

“残阳泣血风呜咽,孤王城头别红颜……”

木质小舞台上,身着薄纱裙的美貌女子端坐,怀中的鲁特琴流淌出哀婉的旋律,黄莺晨啼般的嗓音悠悠升起,暂时盖过了酒馆的嘈杂。

伊莉丝如蒙大赦,立刻将那杯“毒药”嫌弃地推得远远的,心神全被台上的吟唱勾了过去。

好歹还能听听美人唱曲,这钱……也不算白瞎得那么彻底。

她瞟了一眼那块“节目预告”木牌,才知这酒馆每日竟还有吟游诗人新编的诗篇助兴。

女子歌声婉转,唱词悠悠飘来:

“烽烟蔽日山河碎,折戟沉沙帝国湮!

妹哟,且看那——

巍巍堡垒平地起,终作齑粉散尘烟;

代代枭雄歧路奔,黄泉同归命相连!

强弩之末势难挽,大厦倾颓在眼前!

哥哟,莫心煎,

且听坊间痴人言:

卧薪尝胆隐青山,他日荣光必复还!

笑煞人也!

草木荣枯天注定,阴晴圆缺古难全,

昔日戏语竟成谶,

黄粱一梦终须醒!

孱弱的王啊——

凭何补这千疮百孔的河山?

怎知那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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