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是无法做到的。
人类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,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。
陈嫣的手帕捂住嘴,桑弘羊的一只手在帮她顺气,另一只手则是被陈嫣的另一只手抓住了袖子——力气很大,很难想象,这些日子瘦了那么多,虚弱了那么多的陈嫣还有这么大的力气…就好像这是她最后的生命力了一样。
“阿嫣…”
好不容易咳嗽平息了一点点,夏侯老先生来了,桑弘羊被请到了屏风之后,等着看诊结束。
诊病之后夏侯老先生走出屏风,看到桑弘羊也没有说什么,只是叹了口气…说什么呢?一开始还有可说的,到后来情况都是一样的,大家都知道了,确实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。
桑弘羊走到屏风之后,陈嫣这个时候没有咳嗽的那么厉害了,但是间或还是会咳嗽一两声。
陈嫣的目光始终是注视着窗外,并没有因为桑弘羊过来而看向他。
“子恒…我少年时听过一个故事…”
桑弘羊‘嗯’了一声,却没有说更多的话了,因为他知道现在的陈嫣可能并不想听什么,她需要一个人听她说。
“冬日里,母亲给孩子用雪堆了一个人,以陪伴只能独自在家的孩子。雪人陪着孩子说话、玩耍、做一切可以做的事情,但就是没办法进屋陪着他,因为一旦进屋,雪人就会化成水。”
“不过没关系,孩子可以在院子里和雪人一起…但这样是不够的,冬去春来,大地回春,冬雪只能化去…留不住的始终留不住…”
说到这里的时候,桑弘羊分明听到了一声抽噎,然而再看,陈嫣的脸上一丝水迹也没有,没有眼泪,或者说只是眼睛里没有流泪。
“…我从未如此地想要留下一个季节…这有什么可留的呢?一年四季春夏秋冬,仿佛是日升日落一样,都不过是自然道理。没有人能够让他们更快,同样,也没有人能留下他们。”
“但如今我总算知道了…为何总有人要勉强不能勉强之事,,,许多事都是如此,知道其中的道理是一回事,自己愿不愿意认清事实又是另一回事。”
人总是会保护自己,自我欺骗其实也是一种,仿佛只要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,就真的不用去面对那些刻薄的命运。
‘我是你路上最后的一个过客,最后的一个春天,最后的一场雪,最后的一次求生的战争’,陈嫣忽然想起这句上辈子她最喜欢的外国诗歌…忽然觉得用在此刻自己的身上,竟是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