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中老母亲原本就是家伎,除了歌舞、以色侍人之外,实在没有别的谋生手段。无法,只得进了女闾养活儿女…只是如此也绝了儿子的前途,那本身是个读书的儿郎呢!如今有个在女闾谋生的母亲,再也没有老师肯收他了。
现在,韩兰的大哥跟人做了游侠,三年前出门就再也没回来。至于大姐数年以前已经嫁人,因为生得不错,小时候又受过一些教育,嫁到了一个有钱富商家做妾室。
唯独剩下韩兰…她生的比她姐姐还要出色很多,早就有不少人打听她了。只是没什么正经人家,这一是因为她母亲在女闾中谋生过,另一个也是她容貌太盛的关系。
所谓齐大非偶,看起来就像是不安于室的样子,况且普通人家哪里藏得住这样一个美人?
而大户人家,介意她的出身,也不可能娶她。倒是纳为妾室不错,有人还上门打听来着呢。
然而韩兰见自己姐姐在大户人家做妾室,实在是表面光鲜,内里十分苦楚,宁肯进女闾也不愿意给人做妾室。按照她所想,在女闾中至少能赚钱,也不必那种苦。至于未来?她是懒得管未来的。说的好像给人做妾室就有未来一样!还是先快活一日算一日罢!
对于韩兰曾经在女闾谋生,而且早就不是完璧之身这一点,刘彻不算特别在意。一个是世风不像后世那样严苛,若换成是明清时期,肯定不是这个样子,那个时候封建礼教已经严苛到变态的程度了,对女子格外不友好。
另一个,大概就是刘彻的心态问题了…对于刘彻来说,韩兰身上排第一的标签并不是他的女人这一项,而是更加物化的一个形象。虽然这个时代的男人看自己女人,有妻室正妻以外的女人都有物化的嫌疑,但这一点在韩兰身上体现的格外明显。
韩兰是他爱的人的替代品,不,应该说替代品都算不上,更像是一个可以让他联想到爱人的媒介。对于这样的存在,她身上他的女人这一标签反而被弱化了很多,是不是完璧之身,这个时候自然一点儿也不重要了。
韩兰家里是这么个情况,想要给家里求一些好处,这是很正常的。就像刘彻宠爱卫子夫,于是她家中兄弟姐妹都得了好,可以说是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的典范了。只不过卫家有卫青这个格外出色的,所以显得恩宠异常隆重。实际上如果不是卫青自己争气,他的待遇估计也和其他后妃家人差不多,这一点看他的兄弟姐妹就知道了。
见刘彻示意她继续往下说,韩兰便假装很为难一样道:“其实此事与陛下派来的于女官有关…不是妾不愿意学习规矩礼仪,也不是陛下派的人不好。只是于女官实在严厉,小处也要管束…妾又是一个随意惯了的,实在有些不堪承受…”
其实就是想换掉于女官。
把话说完之后韩兰就眼巴巴地看着刘彻…她心中还蛮有底气的,毕竟这也就是一件小事而已…一个小小女官还不是小事?唯一要担心的是天子会不会把她这个举动当成是打自己的脸,觉得受到冒犯。
但韩兰想来她已经说得够清楚了,应该不会有这种问题吧。
这样一想,她还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于女官,心觉她肯定方寸大乱了。然而并没有,于女官旁边站着,神色平静,就好像没听到她在‘告状’一样——这怎么可能呢!韩兰觉得一定是她在假装!表面上装的挺好,其实指不定心里怎么害怕呢!
听说宫中的人都极擅长假装,一定是这样的!
这样一想,她心里舒服了很多。又抬头看向刘彻…然而出乎她的意料…
“此事啊…于女官也是为你好,这宫中的规矩礼仪严苛,现在对你严厉,将来你还要谢于女官呢——如今犯错不过是于女官劝你说你,若是将来在这上头犯了错,挨罚或者受人耻笑,那才是真的难受。”
刘彻并不是傻子,一听她这么说,就知道她为什么想要换掉于女官了。只是于女官又不是自作主张要管她的,而是按照他的吩咐来的,他当然不会换掉于女官。甚至还因此对她的工作更加肯定了,原本打算派人问一些工作进度上的事儿,现在也不用问了…进度太慢原来是当事人不配合啊。
“可、可是…”韩兰脑子里有些乱,她不明白,一进宫就已经荣宠至极的自己,第一次提的‘小小要求’怎么就被驳回了呢?
“陛下,可是…可是于女官并不是教导规矩严厉,她什么地方都要管!还说这是您喜欢的,您授意她如此做的!”有些憋在心里的话此时脱口而出。
刘彻笑了笑:“的确如此了,朕确实吩咐过于女官…怎么,爱妃不愿意学这些?”
说这些话的时候刘彻依旧是笑着的,但韩兰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…她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,但在那一瞬间,她确实在这个人间帝王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非常冷酷的东西。
一丝感情都没有,看她的时候再也没有喜爱,有的只是看一个死物的冷漠。
“非、非、非是如此!”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立刻给出了否定的答案,“既然是陛下喜爱的,臣妾自然会尽力去学,一定会好好学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