预料的还要更快,狂风刚刚吹散一些暑气,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。天上阴云密布、遮天蔽日。明明是好好的白天, 却一时之间暗淡地仿佛黎明。
“夫人, 老爷留下了县尊大人,此刻正在明堂坐着。”奴婢前来回禀。
清笑着点了点头, 引着无不可的陈嫣去了隔壁。
此地流行的明堂建筑是面向天井敞开式的, 也就是没有前檐墙,靠两根檐柱支撑。这种明堂建筑到后世经久不衰,印象中江南小院大多有这么一个无前檐墙的厅堂,平常就在这里待客。
正是因为敞开式的,所以陈嫣随着清步入隔壁院子,在游廊中见到了明堂中相对而坐的两人。一个是清的丈夫,陈嫣和他有生意上的合作,彼此见过几次,还有另一个也是见过的。
颜异是什么想法?颜异没有什么想法。
华随乃是琅玡大海商之家的庶子, 华家的名字颜异也曾听说过,毕竟他也是琅玡郡人。按照华家的一贯传统,新的家主主事,同辈的兄弟自然得分出去‘单过’。与一般不同的是,这华随十分能干,兼之运气不错。
虽然名头上还多有不及,但家业却已经不输自己的兄弟了!
这样的地方商贾,介绍另一个商贾给颜异?说实在的,有太多人给他介绍人认识了,经商的、读书的、做官的,又或者什么都不做,待价而沽的身为复圣颜回十世孙,又是当代颜家家主的嫡长子,颜异习惯成自然。
不会因此高兴,也不会因此生气,觉得受到了冒犯。
“县尊大人见一见罢!这位女郎不同于一般。”华随极力推荐。只不过因为事先有叮嘱,无法说明陈嫣的真实身份,只能说这位女郎是一位恩人,家中家业富可敌国,手中产业可填海为陆。她日后要在东莞活动一番,此时正好在家中做客,相请不如偶遇,就见一见罢!
是个女郎?这一点倒是有些不同寻常,但不同寻常的有限。这个时代女子地位并不低,这是因为女子劳作占家庭收入的重要部分,而且也没!没有各种歪理邪说抹杀女子的价值相对应的,女子当家也就不算什么稀奇事了。
有很多人家没有儿子,家业交给女儿,官府也是承认这种继承权的。还有一些人家,丈夫死了,妻子顶立门户不少富商确实是寡妇,这种事情在此时川蜀之地格外流行。
颜异不说话,像是在认真听,又像是只是单纯地不知道说什么好。就在华随自己都有些拿不住这位的意思,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牵线搭桥的时候(他之所以牵线搭桥,想的是两面讨好,若是颜异这里根本不想见人,到时候两边见面也是得罪人),颜异点了点头。
似乎觉得这样有些失礼,又局促地‘嗯’了一声。
华随:讲道理,您这样也没有有礼到哪里去啊!
好叭,你是大佬,你说了算
瓢泼大雨已经下了起来,天空昏暗,雨水如注落到天井中。天井里本来是以青石板铺地的,虽然当初挑拣的是平整的青石板,并加以打磨,但加工程度不可能达到后世的程度,所以多少还是有很多凹凸不平、很多推凿的痕迹。
雨水冲刷着青石板,同时也顺着青石板上的不平蜿蜒流淌,暗色的水迹凌乱汇聚,空气中散发着雨水那种特殊的生水味道。
不难闻,但很特别。特别是之前天气燥热,石板的温度没有降下来,雨水落下而蒸腾,味道就更重了。
伴随着天井中草木的味道,清新不是清新、腥燥也不是腥燥。就好像此时的天色,白日不是白日,黑天不是黑天,云压得很低,让人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慌张。
颜异礼仪完整地跽坐在尊客位上,不经意地扫了华随一眼——华随站起了身,是打算迎一迎已经到了院中的人。
姿态恭谨,并不是假装甚至是过于恭谨了,一举一动全是本能。
颜异平常说话很少,但并不是笨拙的人,很多时候他什么都不说,但什么都看在了眼里。
他知道,要见他的这个人非同一般华随虽然只是一介商贾,但新崛起的势头是看的到的。除了根基,他不差什么,甚至他那位执掌华家本家的兄弟对他都没有任何掣肘。
雨下的更大了,仿佛天地之间再无其他,只剩下雨水倾覆而下。
“妾见过县尊大人。”清向颜异施了一礼。
颜异按礼侧身让了让,准备回礼。
陈嫣就站在清的身后,按照一般的道理,她应该向对方行礼才对,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并!不是‘不夜翁主’,而是一个超级大商贾。不管怎么说,见官总得恭敬一些罢!
但她上辈子生活在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,这辈子又身居高位,面对刘彻时行礼都只是一个样子货
不过虽说如此,其实她本来是可以装装样子,行个差不多的礼的。毕竟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些年,只不过是行礼而已,又有什么好矫情的呢?现在她隐藏着身份,什么身份做什么事,这个道理她明白!不然也不必隐藏身份了,直接正大光明地以真实身份行走不久行了?
但实在是不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