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说起来,刘乘大概是喜欢阿嫣的罢!”陈嫣低低叹息。
这神来一句让刘彻的诧异都掩饰不住了,干脆也不再掩饰,直接道:“刘乘喜欢阿嫣?这是哪里来的道理…小时候的事情做不得准的,刘乘离开长安的时候年纪就很小了,阿嫣更别说,就是个孩子罢了!”
陈嫣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,给了他一个‘你不懂’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。然后才道:“刘乘从小就和一般的小孩子不同,懂事要早得多…若他不是身体不好,绝对不是那样不起眼。还有阿嫣,她难道就像是个普通小孩子了?陛下自己也说过,皇家哪有什么小孩子!”
说着又哼哼了几声:“就算当时是小孩子,什么都不懂,后来也不是小孩子了!这些年阿嫣和刘乘可没有断了来往,常常是书信往来。我记得去年刘乘还让人给阿嫣送了一车礼物,贺她及笄。当时我以为是什么宝贝,后来才知,原是一车珠子。天下有的材质恐怕都被刘乘寻了来,做成了各种不重样的珠子。”
“阿嫣当时还笑呢…原来阿嫣曾托刘乘给她从宫外买一些新奇珠子,阿嫣喜欢做一些小玩意儿陛下也是知道的——当时刘乘逛遍了东西市,也找的不齐全。谁能想到,这样一件事他给记了那么多年。难得的不是物件,而是心意!”
陈娇这个时候比任何一个廷尉官员还要敏锐,道:“若是寻常从女弟,陛下会记得这样的事?”
这话说服力太强大了,设身处地地想,刘彻不得不承认…如果不是阿嫣,换成是别的表妹,或者说同父异母的那一大批亲妹妹,他才懒得去管呢!那些姐妹到如今,虽然皇家家宴时还是会相见,但于他而言早就成了面目模糊的影子,见面了都很有可能认不出。
毕竟那些大的场合,公主们往往都有着全套命妇装扮,再加上厚厚的妆粉。每个人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,他又不走心,一时看差了不也很正常?
“那…阿嫣呢?”沉默了一会儿,刘彻忽然道。他得承认,现在他对这件事介意的要死了!更让他心里不是滋味儿的是,刘乘已经离开了人世,他就是想出气,也找不到可以出气的那个人!
“阿嫣?”陈娇想了想,摇摇头:“我哪知阿嫣脑子里想什么,她从小就难懂。若说她不喜欢刘乘,不是那回事。可要说她喜欢刘乘,那就更不是那么回事了!按阿嫣的性子,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!恐怕早就与母亲说,准备着嫁刘乘了!”
陈娇认真道:“别看阿嫣什么都不争的样子,真以为她是不争?只不过是那些她都不在意罢了!若真有她在意的,她定然会伸手去取…说起来这一点倒是与陛下相似…都是像舅舅罢…”
刘彻听陈娇这样说,心中忽然涌上一种难言的情绪,像是高兴,又像是别的什么,刺刺的、麻麻的——原来在别人眼里,他们是有相似的地方的?明明是无足轻重的小事,但他就是很喜欢这个说法。
“但阿嫣还是伤心了…阿嫣从小就心肠软,现在倒是能装出有气势的样子了,但也就是唬唬不知道的人罢了。她的性格陛下是知道的,只要有人待她好,她都能拿真心回报,刘乘这样从小要好的表兄…唉!”说起这事,陈娇也是无话可说了。
刘彻当然知道陈嫣的性格,当年父皇驾崩时他不是看的透透的了么!陈嫣现在还从来不踏进温室殿一步呢!因为那是父皇驾崩时在的地方。有一次,或者两次,刘彻看得清清楚楚,陈嫣看向温室殿的方向,只是看一眼,就眼睛通红了。
想到这里,他心先软了…这回她又该哭了罢…
长乐宫的小聚散场,刘彻没有去任何一个妃嫔寝宫,而是自己呆着——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只能一遍遍想起陈嫣小时候哭红了眼。印象中她其实是不常哭的,或者干脆说,他只见她因为父皇哭过。至于别的时候,就算是因为病痛,难受的要死,也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。
她的眼泪是烫的…他当然知道,即使过了这么多年,手背处还在微微发热。
“陛下,歇息了罢?”韩让心中叫苦…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,只希望皇上天天顺心,没有生气的时候。如此,他们的日子才好过!而一旦天子心情不好了,首先日子难挨的就是他们,连说一句话也得小心翼翼,生怕什么触了天子的眉头。
刘彻不说话,只是望着殿外。
“陛下…”
“滚!”普通人遇到发愁的事情或许只能忍耐,但对于皇帝来说,有什么是非得忍耐的?心中的纠结难以解决,但找个人出气不是再简单不过了吗?
韩让哪里敢真的就滚出去,只能伏跪于地,安安静静的,连大气也不敢出。
三日后,刘彻在上林苑见到了陈嫣,陈嫣是被姐姐陈娇给‘挖’出来的,实际上这段时间她并不怎么想出门。
刘彻看了陈嫣一会儿,快两个月没见,陈嫣变化很大,好像一夜之间就由一个豆蔻少女,变得有些大姑娘的样子了。显然不可能是在两个月里生长那么多,只能是气质上的变化,给人带来了这种错觉。
“清瘦了许多…”刘彻皱着眉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