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能重来。
她希望今天没来过。
不过是一个电话,听到他的消息,就跟见了腥的苍蝇一样赶过来。
……若无人看见也就算了,偏偏还被逮个正着。
简直像是一头跳进陷阱。
许一暗的脸,比之前瘦,本就硬朗的轮廓线条越发明晰。背又似乎比之前厚,男性的气息就算不靠近,依旧强烈。
皮肤上细小的疤痕,在灯光下塌出微弱的明暗。
他本就是犯规的男人。
再加上这些令人心碎的“记号”,就真的很让人心碎。
陈萝用目光触摸那些疤痕。
不可避免想到许一暗和王菡的事。
“你并不打算放弃她。”
陈萝说。
即便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提起第三个人,只会惹人烦,她还是无可避免,甚至疯魔一般地试探。
许一暗没回答。
他走到厨房,打开冰箱,又开了一瓶苏打水。
陈萝脸上还留有许一暗的指温,她环视四周,眸光闪烁,问了另一个压在心底的问题,“如果没有王菡……”
“会有另一个她。”
死灰复燃的心骤然熄灭,恐怕连灰烬也剩不下。
陈萝望着地板的缝隙,想要钻进去,她想变成蟑螂、蜈蚣……随便什么爬虫,人的躯壳,谁要的话尽管拿去吧。
许一暗顿了顿,又说,“但陈萝只有一个。”
她冷道,“你什么意思?”
许一暗慢慢喝完水,嘴角微收,并不看她。他的眸光沉沉如烬,像一支即将燃到尽头的蜡烛。
仅剩的光跳跃着。
客厅中央,陈萝固执凶狠地盯着他。
生吞活剥的精神气,受不得一点敷衍和欺骗。
于是他不得不把躯壳划开一点,露出一点血淋淋的内脏供她辨认,“我牵着别人走,你牵着我走。”
如果非要把世间的人物关系理出头绪。
无非就是谁牵扯谁,谁被谁牵扯。
真相在重重迷雾之下,人心的森林诡谲暧昧。如此轻巧的一句话,竟重如千钧巨鼎,砸在她心头。
陈萝屏住呼吸,来不及高兴。
刚哭过的脸皱到一起,神情严肃。
“许一暗?”
“嗯?”
“许一暗。”
“……”
陈萝喃喃叫他的名字,像夜路里盲行的小孩,确认身旁人的身份。
“如果你说的是真的,那我问你,敢不敢跟我走?”
如果真的能牵他走。
天啊。
她愿成为陈爱美一样的女人,什么脸什么皮,什么正常生活的安定美好,通通扔掉。
许一暗沉默。
一如刚才,他不愿回答会不会放弃王菡。
她都走了,他竟然还说这种谎话哄骗。
难道男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谎言多拙劣,还是以为女的都是傻子!
陈萝很安静,撇过头,不再看他的眼睛,“那年的火灾,到底怎么回事?”
根据传言和学校的通报,他丢了钥匙,回去之后延误时间,导致整个房子损毁严重。家中珍惜的古玩、车库里的豪车,还有一些珠宝首饰,全都毁于一旦。
“那是个意外。”
“几年前春节,我在游乐园外面看到你……”
“躲债。”
陈萝沉默。
他说得稀松平常,“没想到我家会欠债吗?其实挺严重,我爸在外借了高利贷,利滚利……要债的人堵在门口泼油漆,我妈带着小野躲到外婆家……”
大门泼上粪便油漆。
那些人坐在家里打麻将,一打就是几天,警察来了也管不了。
“我爸把家里值钱的东西藏到保险箱,不肯交出去……你那时候见到我,是因为我把家里的车开出去避风头。”
不开走的话,就拿去抵债了。
许一暗慢悠悠道,“成人的世界很残酷,在那些人面前当孙子我爸不介意,但如果出去没有面子……”
就真的完了。
许家并非富豪。
没有穿衬衫踏人字拖的底气。
他家的大半底气来自重金购置的行头,公司风雨飘摇,维持经营全靠拆借。政策变动,更是天翻地覆,要了命。
一条人前体面,实则气喘吁吁,左右逢迎乞食的狗罢了。
“我那时候小,多亏路上没车才开出那么远……躲到那,没想会遇到你。”
从一开始。
陈萝就从最刁钻疼痛的缝隙扎了进来,真是根硬刺啊。
现在的她低着头。
也像根硬刺。
陈萝神情一松,对他描述的悲惨过去毫不关心,“我还以为是我,害你丢了钥匙,烧了家……”
许一暗苦笑,“原来你是这样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