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孩站在门口,眉头微不可见地蹙拢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,陈萝开始讨厌男人的目光。她不喜欢被注视,更不喜欢被异性注视。女孩点点头,脖子僵的,“没事的话,我先走了。”
她很喜欢补习班。
可是不喜欢安排她进来补课的这位林老师。
林日新站起来,忙道,“我跟你舅舅是同学,也认识你……你,你叫我林叔叔吧。”
陈萝没吱声。
孤独长大的女孩下意识启动防御的本能,在脑内悄无声息回溯细节——舅舅奇怪的态度,舅妈突来的善意,所有的一切都太凑巧了。
她单手抱臂。
想起儿时妈妈醉醺醺回来,塞在胸衣里的钱,想起那些深夜打电话的叔叔。
虽然很努力走到现在这一步,成为成绩优良的小孩。
但原来她也到了值钱的年纪。
男人拿起钢笔又放下,找不到笔盖,颓然道,“有困难就来找我。”
“谢谢林叔叔。”
陈萝盯着桌子腿,除进门的时候跟男人对过目光,视线一直放在别处。先是许一暗,再是付思思,最后是……陈爱国吗?
——还有谁要抛弃她?
林日新走过来,踌躇半晌,轻拍下她的头,“去吧。”
陈萝离开,顺手把门带上。
嘭的门响。
在夕阳洒落的走廊回荡。
女孩走进电梯,听到那扇办公室的门又开了——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戛然而止,男人杵在门边,夕阳裹挟着他瘦削狭长的影,投到电梯前的空地。
像一条恶心试探的舌头。
陈萝盯了一眼地上匍匐的影子,不动声色。
电梯门阖拢。
去往一楼。
电梯门打开。
到达一楼。
她出来,踹了一脚门,盯着金属门的半个鞋印发怔。
看着看着,拧开矿泉水往头上倒。
滴滴答答的水擦干了,头皮擦红一片,陈萝拧紧瓶盖,把矿泉水瓶扔到垃圾桶。
其实,她想把自己也扔到垃圾桶。
白旭山关了摄影工作室。
把她做模特拍的照片赎回,全网删个精光。他现在做什么,陈萝不知道,也不太想知道。
她过得像个苦行僧。
可是却毫无参悟的意图。
家、店、补习班——家、店、补习班——吭哧吭哧,只是一个逐渐磨损的齿轮。
生活不是电影。
没有起承转合。
它不会让你满足。
生活就是生活。
它操所有人。
陈萝到白旭山的公寓拿书。
顺便把自己关在卫生间,关了两个小时。
白旭山在房里装了监控,检测到人,就会给手机发信。男人在外,发现她半天不出来,穿着西装火急火燎赶来,一脚踹开卫生间的门。
他以为陈萝自杀。
猛地掀开浴缸帘子,却看到她趴在里面睡觉。
女孩老鼠似的,蜷成一团。
脊梁骨弯得快折断,脸贴着浴缸,满头细汗,嘴唇却干得起皮。
白旭山揪她起来,“又疯了?”
陈萝迷糊睁开眼,呆了一会儿,迟滞的眼神移向白旭山,“老板,你穿西装还挺好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