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屋推倒,陈萝并不知情。
后来从舅妈那里听来,女孩请假回去,看到的,只剩一片绿网罩着的废墟。那些朽掉的木头都是虫蛀的洞眼,碎砖混着沙土,埋得参差不齐。
被主人丢弃的猫狗到处游荡,叫都不肯叫了,共享单车丢在道旁,已经让牵牛花的藤蔓覆盖。
那些紫红的花朵开得很好。
乌鸦停在电线,硕大的黑羽不时伸展,有些呆滞的眼神看起来倒是和以前一样。
她站一站。
看着不远处的吊车,建筑工人在驾驶室里,歪戴帽子正吃盒饭。
饭菜的香味飘过来。
都是辣椒和蒜的味道。
陈萝胃部蠕动两下,绕着废墟的外围走来走去,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——原本从拐角进去,折到小道,再往前走就是的。那些满是油污的地砖不见了,总是抬碗蹲在台阶吃饭的邻居也不见了。
很清晰过去,此刻变得很模糊。
拾荒的老人拿着勾爪翻动杂物,脸上都是灰。她蹲到地上,捡块碎掉的青石板放到包中。
原来生活的变化可以如此翻天覆地又如此悄无声息。
她有了新手机,本想拍两张照片作纪念,现在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小姑娘待了半小时。
一个身穿汗衫的男人过来,擦一擦满是油汗的额头,黝黑的脸上全是皱纹,问她原本是不是这里住的,知不知道人搬去哪了。
陈萝讲个地址,说大部分过去了,还有些另寻住处。
中年男人拿出纸笔记下,字很幼稚,记完来回念几遍。
生怕找不到,又问她能不能留个电话。
陈萝微微笑着,说完又摇摇头。
男人问她怎么了。
女孩说没怎么,然后拍拍衣服站起身。
如果陈爱美要回来,早回来了。不回来,就是不想回来。不论她怎么念怎么想怎么怨,妈妈在是她的妈妈之前,也是一个独立的女人。
骂不听,拴不住……就算有了孩子,还是更想当女人。
她是个包袱,小拖油瓶,也许还是个错误。
没人喜欢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。
想通了,连恨都恨不起来。
陈萝没坐公车,从老城一路走,走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学校,竟然也不觉得累。
刷过校园卡进去,把张茜茜要的笔记带到复印室装订成册。一旁桌上放着各大学校优势专业和招生计划,她瞟一眼,目光穿过花花绿绿的艺术招生和国际院校,寻找有帮扶计划的偏门院校和专业。
看着看着,浅色的眼中浮起层层雾。
她好像从来就没选择。
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?少女眼中的雾渐渐凝成一个人的形——那个人总是若即若离,将她罩在巨大温暖的影中,或生或死,都不肯给个痛快……那个人对她好像也有一点喜欢,但是那种喜欢就像对流浪猫狗和性爱玩具的怜悯。
那个人是一把钝刀子。
让她痛得不生不死,零零碎碎。
她渴望他,想要吃掉他。
整个人都吞吃入腹,一点不剩。
如果直白的爱总是让他高高在上,为所欲为。
那么就让这爱变成阴谋、诡计,变成缠人的蟒,一点点勒紧,在她窒息以前,也让他尝尝什么是窒息吧。
想到他想看照片,陈萝便从工作室拷了传到手机。
甜美可爱的女仆装、性感迷人的野猫装,还有半透明的仙女裙……翻来翻去,手指落在那些形形色色的照片,脑海中飞速分析着许一暗的喜好。
他不追星。
也不会瞟班上的漂亮女生,更多时候一边翻杂志一边听歌,用的东西也很低调,就算是大牌也总是很暗的色系和极简的款式。
几次兴起,好像都是她挑逗在先,比起欲拒还迎的做派,更爱直接大胆的进攻。
做爱的时候非常耐心。
比起自己爽,更喜欢看她表情。看起来阳光温暖,但是黑暗的部分无人知晓。虽然总会注意周围的人,及时施与别人帮助,但是非常抗拒他人插手自己的事。
强硬和冷漠都是不动声色的。
似乎……还有很强的占有欲。
想着他的脸,陈萝快速滑动相册,最后落在白旭山抓拍的照片上——深黑男士机车外套,略大的尺码看起来懒散凶猛。下身没穿裤子,真皮露臀内衣,黑色的皮质条紧贴股沟和胯骨,往下连接着哑光丝袜。
很色情,很帅气。
在动欲之前,往往更想了解照片中的人。
白旭山给她画烟熏妆,故意晕花。
那种奇妙的嚣张和妩媚,搭配冷色调的场景,简直是女战神。
明天就是和(7)班约赛的时间。
室友们聚在公共书桌,用卡纸和彩笔制作举牌,还在上面画了嘲讽对方的“菜鸡”表情包。她躺在上床,掐着时间发信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