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不会被饿死,我们一家子也能熬过去。等妮儿走了之后,我听人说在东洋纱厂做工是要做死人的,跟我婆婆说了之后,婆婆说来上海找堂姐要回妮儿。所以来了上海,死活求了堂姐,才把妮儿放给了我。可我却欠了她三十多块。”
男人七年没回去,这种世道,死了也有可能。包身工这个事,还是上辈子课文里学到的,没想到能亲耳朵听见:“三十多块?你不是说她给你二十块吗?”
秦瑜想起了那篇《包身工》里有这么一句话:索洛警告美国人当心枕木下的尸骸,我也想警告这些殖民主义者当心□□着的那些锭子上的冤魂。
秦瑜穿过来至今,巨富之家的儿媳,出来又有那么多金条傍身,住在租界,就是路途上看见那些穷困潦倒的人,到底是远距离看,没有过任何感受。
说到这里这个儿媳妇眼泪落下来,哽咽着说:“她说孩子过来三个月,什么都没学会,白给她吃白给她住,问我要三十二块钱。我实在拿不出来,她说要是在外头找不到活儿还不出来,叫我把孩子再送回去。”
基本的情况算是问清楚,秦瑜再问:“你们婆媳俩除了洒扫烧饭还会干什么?”
“纺纱织布,针线缝补,种地,其他的就不会了。”
王刘氏连忙来补充:“小姐,她的针线活是真细致,一家子很要干净的,我那里都扫得干干净净的。我当年被爹娘卖出去做童养媳,捎信儿回去,爹娘还不带我回去,婆婆知道后差点被婆婆打死。所以?婲看见她们婆媳要找回这个小姑娘,就想到了自己,当时我爹娘肯领我回家就好了。我这个心啊!就软了,想尽办法给他们找主家,一般的主家也就要一个两个老妈子,这一家四口,实在难找。刚好听闻姐说您找佣人……”
那个儿媳妇站过来,往地上跪去:“求小姐赏口饭吃。”
秦瑜这个出生在红旗下的人,哪里被人跪过?连忙避开:“你起来,站着好好说话!我这儿可不兴这一套。”
这儿媳妇站起来,可能这是最接近被留下的机会,她双手揪这破烂的衣摆,像是等待审判结果。
“身上没有什么传染病吧?”
王刘氏一听有戏,连忙过来回:“之前小姑娘在纱厂干活,纱厂是睡大通铺的,传染到了虱子,来了我那里,已经用了药,现在没了。您要是决定用了,下午我可以带她们去洋人开的医院里检查。不过一个人一个大洋的检查费要您这里出。一般的人家没这个规矩,就几家大户人家和洋人家里有这个要求。”
“行,四个人都检查。这个工钱怎么算?”
王刘氏听见这话满脸堆笑:“您是闻姐介绍的,知道咱们这块佣人的工钱,只是我也对她们说了,这个法租界一间小阁楼一个月也要十块大洋了,加上一个人一个月吃喝,再节省,五六块大洋总归要的,原本您这里只要两个人的吃用加上工钱六块大洋,一个月就是二十四块,现在四个人吃用就已经是二十四块大洋,虽然小姑娘也能做事,只是您这里就这点儿活。她们要还钱,所以每个月,能给三块大洋吗?让她们能一年里把欠债还清?”
秦瑜表示同意:“可以。”
“秦小姐,我收两块大洋介绍费,你要是半个月里觉得她们不行,我会再给你介绍,不收钱。”
这倒是跟上辈子的猎头公司比较类似,试用期不过,还免费介绍,看起来还是很注重口碑的,秦瑜进去拿了钱出来给王刘氏:“两块是介绍费,四块是检查费,我下午不在家,傍晚会回来。”
把佣人给定了下来,秦瑜上三楼铺了床,把自己带来的行李归置了,开始换衣服化妆。
“秦姐姐!”傅嘉宁的声音。
正在化妆的秦瑜走到阳台上,傅嘉宁在楼下,秦瑜说:“你等等!我来开门。”
秦瑜下楼开门,傅嘉宁见到秦瑜穿上了西洋连衣裙,问:“姐姐穿成这样是要去约会吗?”
“不是。是去看赛马。”
傅嘉宁兴奋地问:“跟我哥去看赛马吗?”
“没有,我跟宋舒彦去看。”说了这一句,秦瑜又怕小姑娘误会,“是洋行里的洋人给的票子,算是陪客户去看。”
傅嘉宁果然神色暗了暗,默默喜欢一个人很久了,虽说一夜清醒,也不可能说忘就忘,原本兴高采烈的劲儿没了,说:“我妈说你下午有事儿,家里早点儿吃饭,都准备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