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牢外,春雨绵绵,枝枝撑着伞在外面等着楼音,搀扶她坐上软轿后慢悠悠地往养心殿走去。
“父皇昨夜可曾发烧?”
枝枝摇头,“今早秋月山庄那边的人回报,昨夜上皇睡得极其安稳,今早精神状态也很好,皇上不必担忧。”
楼音不再说话,闭眼听着雨声。
春天的雨不像夏天那样猛烈,润物细无声的感觉能扫去大半阴郁的心情。
前方转角处,一个脚程利索的小太监正用尽了全力向楼音跑来。雨势虽小,待他站定在楼音面前时衣服也湿了大半,“皇上!丞相大人以及内阁大臣们正在御雄殿侯着皇上,有急事相议!”
得了命令,抬轿子的太监们也加快了脚步,在湿滑的雨天也安安稳稳地走到了御雄殿。
即便是殿内,也弥漫着一股湿润泥土的气息,倒让殿内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一点。
“齐大人,莫非是北疆前线出了事?”楼音来不及坐下便问道。
而齐丞相却是抚摸着胡子,眼角都是笑意,“却是是北疆前线出了事,不过却是好事。”
“哦?”楼音挑眉,北疆前线出了好事?算一算前世的这个时候,她已经在狱中,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,她还真不知北疆出了什么事。
“乌孙国都三天前突发地震,伤亡惨重,乌孙王命垂一线,皇子们已经将前线大军全部撤回国都了!”
楼音嘴角也忍不住露出笑意,说道:“果然是好事!”
众人又在殿中商议了几个时辰,知道天色晚了,齐丞相才说道:“那戍守在北疆的尤将军……”
他看着楼音的脸色,等待着她的回答。
“天子犯法,尚与庶民同罪。”楼音目视御雄大殿正前方的匾额,一字一句道,“尤铮谋逆,作为父亲自然是要诛杀。但念在尤将军多年来对大梁有功,便饶了他的性命。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,朕与将他流放至南境,终生不得回京。赵国公府上上下下,女眷皆变卖为奴,男子充军,世世代代,永无翻身之日,各位爱卿觉得如何?”
底下几个老臣面面相觑,却没有一人发声。
楼音等他们的回复等了半天,最终却是散秩大臣刘大人站了出来,那个一辈子和尤将军政见不和,常常在朝堂之上与尤将军吵起来甚至动粗的人,“这……尤铮逆贼万死不足,但尤将军实则对我朝有功,若是流放,这……”
“原本给诛连,朕留他一命已是开恩,刘大人难道有别的看法?”
刘大人搓了搓手,说道:“皇上深明大义是大梁之幸事,只是如今北疆危机虽除,但南边周国不得不防。臣以为与其流放尤将军,不如让他戍守南境,戴罪立功。皇上若不是不放心,大可再派几位监军大臣去便是。”
楼音沉吟半晌,看着下面几个老臣,问道:“你们呢?也是这个意思?”
齐丞相率先表达了自己的赞同之意,其他人也相继附议,楼音自然没得说,“那便按照刘大人的意思办,齐丞相这便去拟旨。”
几个老臣离宫后,又有侍卫冒着雨冲进了御雄殿,这是今天楼音听到的第二个好消息。
“皇上!席大人回来了!”
比楼音反应更大的,是侍立在一旁的枝枝。她刚刚拿到手上的茶壶突然落地,砸得粉碎,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身却也浑然不知。
“在哪!”楼音难以抑制激动,几乎就差抓着侍卫的领子问了,“在哪里!”
“今日刚到京郊驿站,是驿丞派人来报的。”
楼音带人赶到京郊驿站时,驿丞差点吓得屁滚尿流。他今早发现躺在门口的奄奄一息的席沉时,本以为是个流浪汉,谁知他开口就让人去宫里传信,驿丞还以为这人疯魔了。可仔细看看他气质确实不俗,万一真的是哪个大人物呢……抱着侥幸心理,驿丞收留了席沉,并派人去宫里传信,但没想到,来的居然是当今女皇!
他看着自己这小小驿站外站了一层又一层的御林军,只觉得祖上都冒青烟了。
望着床上那衣衫褴褛,满脸伤痕的男子,楼音鼻尖都酸了,那可是最爱干净最威风的锦衣卫千户席沉啊。
“回来就好。”楼音拍拍他的肩膀,免了他起身行礼,“不知你伤成了这样,早该带太医来的,朕这就带你回宫去。”
席沉摇头,说道:“皇上莫担心,这都是些皮外伤。”
楼音别过头,看见枝枝反而站在墙角不敢走上前。
有人近乡情怯,而有人见到心心念念的人,却不敢上前说话,只敢远远地看着。
“枝枝。”楼音叫了她几声,才见她回神,“咱们这就回宫。”
而接下来的日子,席沉亦只是默默疗伤,然后再次回到他的岗位,对他此次南境之行的艰难之处闭口不言,刀剑下偷得的性命,大牢囚禁时的绝望,逃出尤铮营帐那时三天三夜没命的奔跑,以及在南境荒野里多少次从野狼口中逃生,都被他咽在了肚子里,好似此次依然只是执行了一个普通的任务。
性格使